杏林春满,六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。贵州中医药大学这片沃土上,草木葳蕤,药香浮动。我,一个将升大二的学子,每每走过校门那株老银杏下,总不免驻足。银杏叶如小扇,在风中簌簌作响,仿佛在絮絮叨叨这六十年的故事。
初入校园时,我不过是个对中医懵懂无知的少年。记得第一节《中医基础理论》课上,老师讲"阴阳五行"竟讲得眉飞色舞。他说:"阴阳不是玄学,是古人观察自然的智慧结晶。"我半信半疑,却在某日清晨看见露珠在荷叶上滚动——阳面蒸发,阴面凝聚,忽然就懂了三分。老师讲课爱用贵州本地药材举例,说到天麻便眼睛发亮:"咱们黔地天麻,质地坚实,断面明亮,是上品啊!"说着从口袋里竟真摸出一小块来传看,教室里顿时弥漫着淡淡的药香。
图书馆是我常去之处。那里有泛黄的《本草纲目》,有新印的《中医临床研究》,排列得整整齐齐。我最爱靠窗那个位置,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书页上。读到《伤寒论》中"太阳病,脉浮,头项强痛而恶寒"时,恰巧窗外一阵风过,后颈一凉,竟与书中描述莫名契合,不禁哑然失笑。有时读到入神,管理员来催闭馆,我才惊觉暮色已深。收拾书包时,常能遇见同样埋头苦读的同窗,彼此相视一笑,颇有"同道中人"的默契。
与赵同学的讨论尤令我难忘。那日我读《神农本草经》,对"药有君臣佐使"之说疑惑不解。我们去药圃走了一趟。她指着几株植物道:"你看,黄芪补气为君,白术健脾为臣,茯苓利湿为佐,甘草调和为使。"说着掐下片黄芪叶子让我咀嚼,初尝微甜,后显豆腥味。我忽然明白,所谓"君臣佐使"不过是古人将药物配合比作朝政,形象罢了。她常说:"学中医要'活',书本是死的,药材是活的,病人更是活的。"这话我记在本子上,更记在心里。
脉诊课最是有趣。起初我们互把脉象,不是把不出就是瞎猜。李同学总说我的脉"如盘走珠",我回敬他"如按琴弦"。后来渐入门道,竟能辨出浮沉迟数来。记得有次给杨同学把脉,觉其左关弦细,随口道:"你最近是不是老生气?"他大惊:"神了!我确实跟室友闹别扭。"其实不过是《脉经》上说"左关弦主肝郁"罢了。自此我们几个常聚在一起切磋脉法,有时还去附属医院见习,看老医师如何"三指定乾坤"。
与同学们的相处更是温暖。我们在中医经典学习社团,安排义诊,或讨论病例,或辨识药材,或读书分享。刘同学家传苗医,常带些稀奇草药来,大家围观品评,好不热闹。有回我感冒数日不愈,他们凑了个方子:金银花、连翘、薄荷,简单几味,煎服后竟真见好。期末考前,我们常在教室开"夜车",困了便泡决明子茶提神。最难忘那次我《解剖学》考砸了,躲在药圃旁发呆,他们寻来,什么也没说,只递给我一块茯苓饼,饼是甜的,心是暖的。
校园生活不止苦读。春天我们采茵陈蒿,夏天制薄荷露,秋天捡银杏果,冬天熬姜枣茶。社团节上,我们表演"中药猜谜",把黄连、甘草等藏在谜语里,惹得围观者啧啧称奇。运动会时,中医学院方队表演五禽戏,虎扑鹿奔,熊晃猿攀,鸟飞翩翩,赢得满场喝彩。这些时光,如百草园中缤纷药花,点缀着求学生涯。
如今走在校园里,看那"厚德博学,精诚济世"的校训,已不再觉得是墙上空洞的字句。在药圃劳动时,我学会了分辨幼苗;在实验室里,我懂得了严谨;在病床旁见习,我明白了何为医者仁心。这所走过一甲子的学府,如一位慈祥的老医师,将岐黄之术连同为医之道,一点点传授给我们这些年轻人。
银杏又绿了。去年入学时捡的银杏叶还夹在《黄帝内经》里作书签。我想,多年后若再翻开,定会忆起这段青葱岁月——在贵州中医药大学的怀抱里,我们如新发的药苗,承接着阳光雨露,终有一天也会成材,继续滋养这片杏林。
六十年校庆将至,校园里张灯结彩。我站在图书馆台阶上,看往来学子步履匆匆,看老教授们踱步交谈,看新栽的药苗迎风舒展。忽然明白,所谓风华,不在轰轰烈烈,而在这日复一日的读书声、讨论声、欢笑声中,如中药文火慢煎,终能熬出精华来。
杏林逐梦,我们正当年少;岐黄新篇,笔墨犹待续写。
学生组
姚羽西
第一临床医学院2024中医学2班